相濡以沫,举案齐眉,鸿案相庄、鸾凤和鸣……这些讲述幸福婚姻的词所描绘的一个个故事,是世间所有伉俪所向往吧。
即使和一个陌生人一起过30年,也会产生感情,何况,与少时便情投意合,亲友见证的仪式后结合的伴侣。
今天的故事,无关在路上的旅行,却是更弥足珍贵的心灵之旅。
01
今年是父亲母亲结婚30周年的日子。1988年1月1日两个人在民政部门登记,结为夫妇。一次找东西,打开了母亲的红箱子,看到了两本红色本子,翻开是父亲母亲的结婚证。
大红色的绸缎布封皮,里边是硬卡纸的证书,上边贴着两个人的照片。
在很多地方的博物馆见到历史上多时期的婚书。早年间的婚书的质地有宣纸、硬本、绢面、毛边纸等,以手书居多。
民国元年开始改用油墨印刷,词藻华丽优美。1949年以前,中国民间的婚嫁习俗一般沿习旧制,联姻的关键不是男女当事人同意,而是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因此,那时的婚书上介绍人、主婚人、订婚人、结婚人以及祖父母甚至曾祖父母的名字,都要写出来,有的还要写清楚订婚或举行婚礼时的饭庄,各种名称排了长长一串。
如今,婚姻已由当事人自己做主,婚书也变成体积小巧的结婚证。
改革开放后,结婚证不再是夫妻两人压在箱底的婚姻纪念品,而是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法律文书。人们使用结婚证的次数日趋增多,于是结婚证也随之“返璞归真”,逐步取消了复杂的图案,并由奖状式变为护照式,方便结婚人携带。
30年大概是珍珠婚吧?
02
“那时候平度刚从昌潍地区划到青岛。”说起两个人的故事,大概要回溯到1985年。
1985年的时候,父亲已经工作了好几年,那年春天去了平建公司(后来平度建筑公司被平度建安集团兼并,现不详),跟着公司在潍坊干工程。
潍坊那时候很小,还没有什么太高的建筑。父亲当时参与潍坊市老市政府的改建。鸢飞大厦(鸢都大酒店)就在项目旁边,25层的建筑算那个城市的制高点了。工作之余,父亲和工友去东风桥、十笏园、白浪河玩耍。“上厕所都和潍坊市市长们在一个厕所。”回忆起那岁月,父亲道。
项目一直进展到1986年,刚20出头的他成为了平建一处的一名队长。1986年,还曾率队欢迎最后一批对越自卫反击战从老山前线归来的战士,这批人大概是炮八师的。父亲领着一伙人,拿着小彩旗欢迎。战士们脸上的伤,吊着的胳膊,让他感悟到战争的残酷。
“你当时没想去当兵吗?”我问。父亲笑了,“当时家长不让去,验了两年都合格,俺爷爷就哭,不让去。”作为家中的独子,父亲自然担负着这个家的未来。
父亲在平建公司参与很多项目目前依然屹立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平度啤酒厂就是其中之一。当时他在平度红旗路的宿舍现在还在,在实验小学往东的位置,以前有个泽山路商场,现在东阁村的位置。
这是我第一次有时间跟他们聊起那些年的奋斗历程。说着说着就论起了时事,聊着这些,母亲咳嗽地厉害,父亲帮母亲拍打。那大概是母亲刚手术完不到一周的时间。
03
母亲说起自己的求学历程,也可谓一波三折。念到高中,母亲退学了。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女子到了20岁,就到了择一个好人家的时候。姥姥家有5个女儿,两个儿子,母亲在姊妹中排第三,在所有兄弟姐妹里排第四,怎么数都在中间。
1984年春天,邻居家的大娘就给母亲介绍了父亲。“当时第一次在媒人家见的时候,感觉这个人丑死了,不行。”母亲对父亲的第一印象就是这么“草率”。二姨也去看了一眼,没有给太多意见,相亲这件事就搁置了。半年内又有媒人去说和,母亲还是没看上。
看过姥姥和妈妈年轻时候的照片,姥姥年轻时候是绝对的大家闺秀范,鹅蛋脸,梳发髻,那大概是上世纪50年代初;而妈妈作为八十年代的新女性,烫了一个那个年代流行的波浪头发,面庞白净,五官匀称。
父亲这边,几个媒人给介绍了几个对象,有的处了一年多,有的也不中意。两个人各自依然单身。
命中注定两个人终究会走到一起,在姨妈的撮合下,1987年春天,两个人再度重逢,父亲中意母亲,但母亲依然犹豫。当时父亲的工作是令人羡慕的,可令母亲下定决心的不是这些物质的东西,“大概是姻缘吧”母亲说,当时她想既然姻缘让两个人再次遇到那就在一起吧,二十年后才知道是姨妈从中说和。
两个人交往后,父亲给母亲写了一封长信。“信在哪?”我问。“还在吧。”父亲说,“前几年还一起看了呢。”“早被我丢了。”病床上翻了个身,母亲淡淡地道。
04
订婚后就计划着结婚的事了。
1987年秋天两个人订婚,很简单的仪式,无非就是两方家长互访。姥爷和爷爷原本就相识,据奶奶说两个人以前在“公社”(大概上世纪六十年代)就经常互损对方,有没有给各自子女定娃娃亲就不知道了。
订婚后母亲还去父亲公司干了两个月,所做的工作是负责施工升降梯。有一次被电电到,吓得退缩,这件事变成了父亲“嘲笑”母亲的梗。
母亲的姐姐们结婚时候都办得很小,姥姥姥爷想着母亲的婚礼隆重地办。那时候大概以汽车接新人刚刚兴起吧,当天那个车拉4家,因为别家一些小事拖了时辰,就到了晌午,一家人着急。
母亲的爷爷那段时间就不舒服,又因为结婚当天车急忙不来的事着急,当天咽气,更导致一家人慌张起来没,母亲只得从大哥家“出阁”。
后来父亲本家的叔叔就骑车去姥姥家载母亲。姥姥家那边因为长辈过世,舅舅只得在家,由母亲的姐夫和母亲本家的大哥送亲。
后来父亲说,他们结婚当天,邻居家也有一对结婚的,是我小学同学的父母,我跟这个同学出生只差11天。
“腊月十八结婚,结婚之后第四天,两个人一块第一次赶集,我就在想,这么丑以后再看不上怎么办?”作为新媳妇,母亲穿着大红色的棉袄,开始履行作为一个妻子的职责。
我找到他们结婚证的红箱子是母亲的嫁妆,据说当时里边装的只有几件衣服。两个人结婚现场甚至都没有照片留下来。只有去登记之前,两个人在市区游玩拍的一些照片。
结婚前不久,父亲就把建筑公司的工作辞职了,过了好久才给母亲说起……
05
那天一家三口闲坐,父亲母亲的讲述只到这里,因为我要去赶车,叮嘱母亲好好回忆,以后我要接着听。她说:“不说了,再也不说了,这都成历史了。”
从2013年开始,我所读的书多是回忆录和人物访谈,如《十年如水-周有光的百年回忆》,尤其喜欢唐德刚和刘绍棠主编的台湾传记文学系列作品如《蒋廷黻回忆录》《问学谏往录》《忆云回忆》等,立志我要出一本关于家族的访谈录。自认为家族最有故事的姥爷去世前已经在简单筹备,但依然未能跑的过时间……
姥爷去世的时候我对他的访谈即将开始,根据旁人偶然说起的一二故事列了一个大纲。他去世的时候我在忙,甚至都未能来得及去看一眼遗体。好在有一次跟姥爷讲电话,默默录下他的声音,电话中他叮嘱我好好工作。以及从网上找到当地电视台某年七一探望老党员的新闻报道中姥爷的身影。
后来读罢《大江大海一九四九》,虽然我不同意龙应台在写作中过于偏激的表述,但不得不觉得,是时候开始我的访谈,让身边人口述历史。
父亲跟母亲的故事,原本想等到他们继续讲述,甚至我要找到那些被藏起来的史料,就像父亲写给母亲的信、情书、小诗,我猜母亲是不是的丢弃的。
两个人就这样走过了三十年时光。令我这个不相信爱情的人都在赞叹。胡适说过,外国人的婚姻是爱情的终结,中国人的婚姻是爱情的开始,也许不无道理。
06
2017年,母亲有段时间不舒服。9月份我带母亲去体检却并未检查出问题。
父亲母亲平时很少生病,很少去医院。只是有一年春节,父亲骑车出了一点小意外。母亲第一时间赶去医院,并在医院照顾许多时日。2018年春节两个人也是在医院过的,这次是母亲住院。
自2017年不舒服之后,母亲只当是肠胃不适。也没有再去医院。那段时间我在北京,一个月才回一次家,父亲也不在母亲身边。
年底疼痛加剧,母亲自感支撑不住,去医院检查,医生建议立即手术。父亲立即停掉正在做的项目,回家陪母亲去大医院确诊,结果不容乐观。这些事都是父亲自己做的,2月初问我可否早几天休假回家陪护,我才知道,那天是母亲手术的日子。
手术后紧接着是化疗,然后每日要验血,然后打提升白细胞的针,母亲日益脱发严重。这时候,奔波的父亲似乎也出现了更多白发。
很多事情父亲不让我知道,他希望自己一个人扛着。我知道父亲是一个坚强的人,虽然有时候我们会出现意见相左的情况。
再后来,也许是真的扛不住的,父亲经他朋友帮助,为母亲发起了网络筹款的活动。我,却是从别人的朋友圈看到这个筹款活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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